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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座山上有很多空荡荡的坟。
是村里的老人到一定年龄时为自己挖的。
我奶奶就有一个。
挖好的那天,她如往常一样斜靠在炕上,沉默着,若有所思着。
忽然,她问那时正玩耍的我:
“如果奶奶死了,你会哭吗?”
“会!”
“会怎样哭?”
我就学给她听,哇哇地哭几声。然后哭着哭着就笑着扑进她怀里。小时候的我觉得这只是个“游戏”;而或许,奶奶把这个当做一次“彩排”。
然而,那时的我无法理解“死”这个词。清明对我来说,只是句朗朗上口的“清明时节雨纷纷”;只是每年必会下雨的一个节气;清明过后,北方的树就会换上嫩绿的春装,一切生机勃勃都拉开帷幕。
一个清明的早上,我遇见爷爷会叠好一沓沓黄澄澄的纸钱,挑着扁担往那座山上去。我跑去问爷爷要干嘛去。
“去祭奠死去的亲人。”
我终于开始明白了“死”。那时的我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揪起。那甜的像梦似的童年“噗”地一声被扎开了一个小洞,漏出一点这人间残酷的现实。
“我不要任何人死。”
我开始痛哭。仿佛死亡会因为一个熊孩子的哭闹而感到厌烦,永远不会造访我的人生。我仿佛是在为死亡痛哭,实际上是为失去而痛哭。
后来,我渐渐长大,听的多了,便不太会想起“死亡”就只有哭泣,也明白了,哭的意义里不只有告别。
有一天,卖煎饼的大娘再也没有出现在街上叫卖。到临近清明,回到老家的时候,问起奶奶,才知道大娘得了癌症,治疗了一阵子,然后走了。
到大娘家吊唁的客人有好几桌人,屋里坐不下,就在天井摆了桌。女人们在厨房忙活着备菜,男人们在酒桌上应酬。
他们脸上没有哀伤,因为还没有到哀伤的流程哩!
要酒饱饭足,然后敲敲打打到那座山上早早准备好的坟前,亲人才能跪下哭一哭,还不能哭的止不住,执礼人说停就要停下,这样场面才整齐好看,但我见过有哭得站不起来的亲人被拖走的场面,说不出哪个更残酷些。
到了哭丧的环节,她的儿女们呼天抢地,喊“停”的时候,立刻鸦雀无声。奶奶说这是大娘病了太久的缘故。
清明的雨,恰好这时下起。奶奶说人死后下一场雨,说明逝者已经安息。
不管怎样,已经安息。
清明,是个迎来送往的节气。雨滴砸下来,一点点洇湿土壤,溅起的泥点渐渐将冬天的枯叶埋葬。温暖的春风抚掉了树干上皲裂的死皮,新一年的轮回悄然开始了。
“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手植,今已亭亭如盖矣。”人们将鲜花放在碑前,或有声或无声地呆一片刻。然后终将投入自己的生活中去。
这个世界上我们总是有很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,比如光阴流逝,比如生老病死。我们的人生仿佛是一个兜兜转转的圆环,开始的地方就是结束的地方。
但我想这些总是有意义的,我们知道终有一天会失去,所以加倍珍惜现在,所以绽放地更加热烈。面对残酷的现实,我们还是像永远不死一样活着。
【作者:朱骊冰】